张 麒

需要专家鉴证的物品，自私自利的行为会增加讯息传达的费用，但没有这种费用的增加，那些物品不会有贵重的用场。

《红楼梦》堪称中国封建社会经济文化的百科全书，书中描写的一帮清流雅士的文化交易行为，成为明末清初资本主义萌芽的鲜活记录，让我们大致窥见文化艺术品市场发育、演变的历史进程。

《红楼梦》中的清客有冯紫英、冷子兴、詹光、单聘人等等，他们或寻租于贾府庞大的资本市场，或利用贾府的名望和深厚的人脉关系，或不断放大和缩减古玩和艺术品的交易信息，从中谋取经济利益，今天读来仍有讽喻和批判意义。如贾府仆人周瑞之妻（王夫人陪房）的女婿冷子兴是一个古董商，他收购古董是需要动用大把的银两的，就为这他多次走王熙凤的门子，缺钱的时候找她，因贩卖古董惹上官司也托其岳母“周瑞家的”找贾府的大管家王熙凤出面。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做古玩生意是需要雄厚资本。清代初叶，尚没有银行业，像贾府这样的有钱豪门大户很容易被古玩商盯上，两者相互利用、相互渔利，是正常不过的事。王熙凤是资本运作的大鳄，她资本运作的“黑匣子”里就记有“古玩交易”这一项。还有书画商人程日兴成堆的书画里有很多假冒品。书第十二回，就记述了薛蟠向贾宝玉吹牛，说在程日兴那儿看到许多落款“唐寅”（薛蟠读作“庚黄”二字）的画作，令贾宝玉将信将疑。薛蟠是什么货色，程日兴不是不知道。但他是薛门大公子，身边有的是“官二代”、“富二代”和白富美，而这些人就爱追逐字画，附庸风雅，又不差钱。至此，便不难理解薛公子为何要在宝玉面前吹嘘的缘由了。程日兴就是把贾宝玉当成自己的“托儿”。《红楼梦》所处的时代，字画市场还没有全面铺开，只在京城等一些大城市和上流社会有些交易，也没有中介组织和机构，像薛蟠这样的合适的人，还真不是那么好找的哩。艺术品市场的发育和形成，是离不开中介、第三方，当然还少不了权威的人士，鉴定、评估机构、交易场所，但《红楼梦》时代还只是“风光乍露”。

《红楼梦》中还有一个典型的“捡漏”的例子，就是冷子兴从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手上捡了个大便宜--他只用了少许银子就得到了一件价值万两银子的成窑五彩泥金小茶杯。王狗儿是地处荒郊野外的了无见识的泥腿子，冷子兴呢，竟是手眼通天的人，正是这种“交易信息”的巨大不对称，才有了这桩离奇、不公平的交易。著名经济学家张五常曾就翡翠玉石交易发出感叹：“我们要明白没有大量专家的存在，不会有今天大家见到的庞大翡翠玉石市场，不会有那么多的太太小姐盛装招摇过市，也没有那么多的君子看得那么开心。隐瞒讯息有利可图，是艺术品专家出现的一个主要原因”。

张五常由此揭示出“玉石定律”：需要专家鉴证的物品，自私自利的行为会增加讯息传达的费用，但没有这种费用的增加，那些物品不会有贵重的用场。这一定律再清楚不过地表明，玉石若想要想卖上好价钱，自然要有市场、玉石专家、商人三大要素。

清代初叶是一个封闭落后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社会，农业文明，农耕文化占主流，民间哪里有什么古玩市场，更少有古玩买家，因上流社会的交易需要，便应运而生了像冷子兴、程日兴这些“专家”。

从理论上讲，艺术品市场是靠商业中介联系生产者（持有者）和消费者的。商业中介也就是艺术商业经营者，其行为模式和运作状况是影响艺术市场的重要因素，它使得艺术品的所有权发生转移，完成艺术商品交易；通过经济方式的交换，实现艺术品本身的文化价值。

（作者系中国中小企业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