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古代称皇帝为“万岁”，称皇太子、亲王为“千岁”。五十年前我们还在称毛主席万岁、万万岁！“万岁”一词，本是春秋战国时首创的一句祝人长寿的赞语，源远流长。为何要称帝王为万岁，这就必须要说到人类不死的信仰。

不死的追求源于上古神话传说。远古神话分为昆仑和蓬莱两大系统。内陆莽莽苍苍的昆仑山、汪洋中飘飘渺渺的蓬莱胜景，为中国文化不死的追求，提供了纵横驰骋想象的空间。这种观念的最终形成，主要得益于春秋战国时期“神仙”的推动。

据司马迁《史记·封禅》记载：齐威王、齐宣王的时候，燕齐沿海地区的一些方士，如燕人宋毋忌、正伯侨等人宣扬说。在东海的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山上跑的动物、天上飞的鸟全部是白色的，用黄金白银造的建筑，住着很多的仙人，还有一种“不死之药”，人服用后可以长生不死。当时的齐威王、燕昭王信以为真，于是海上寻仙问药的风气就逐渐蔓延开来。

与北方沿海地区的神仙对应的是南方的楚国，也出现了关于神仙的传说。楚人信巫，产生了一些“真人”、“神人”。《庄子·逍遥游》描绘了“神仙”的形象：“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餐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在楚人看来，神仙有着种种超人的神异，如“大泽焚而不能热，何汉冱而不能寒”可以乘云气，骑日月，遨游四海，无生无死，永远不老。与此同时，楚国也出现了“长生药”。

春秋战国时期，中国人就坚信“不死”，于是，长生不老的神仙观念和服药成仙蔚然成风，流行于东方沿海和南方的楚国。不死的信仰由局部走向全国、由上层走向民间的过程中，有两个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是秦始皇，一是汉武帝。

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最早迷恋神仙的皇帝。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不久，齐人徐福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和不死药，请与童男童女求之。秦始皇信其言，就派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秦始皇又东游至碣石，又派燕人卢生、韩众、侯公等入海寻找仙人和仙药。卢生从海上归来后，报告说没找到仙人和灵芝仙药，是因为“恶鬼”的捣乱。他告诉皇帝，应隐秘行踪，以避恶鬼，真人自己会到来。于是，秦始皇下令在京城咸阳200里内修行宫270座，全部以地道相连，围以帷幄，内置钟鼓、美人。皇帝毎日巡幸，连侍从者都不知道皇帝居住的地方。可是，神仙始终没有出现，卢生怕获罪杀头，就逃走了。这时，徐福因入海求仙多年，耗资巨大也未得到仙药，他报告皇帝说是因为“大蛟鱼所阻”，再次带了一批善于射击的人出海，从此一去不回。

大约在秦始皇之后的一个世纪，汉武帝开始了求仙活动。最初，齐国方士李少君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进献武帝，自称“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汉武帝于是亲祭灶神，派方士入海求神人安期生，并从事炼丹、砂，神仙没有请到，李少君却病死了。后来，又有齐人少翁将“鬼神方”呈现给汉武帝，被汉武帝封为文成将军。一年后，少翁因屡屡召神而神不来，于是写了一封帛书喂牛，他对汉武帝说：“此牛腹中有奇。”于是杀牛取得了帛书。但汉武帝发现帛书上的字是少翁的笔迹，知道是作伪，愤怒的杀了少翁。数后年，少翁的同学栾大来见汉武帝，在汉武帝面前说大话：“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臣之师日；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准，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汉武帝依然相信，拜他为五利将军，封乐通侯，又把卫长公主嫁给他。但栾大方术用尽而当不灵验，又被汉武帝处死了。栾大之后，又有齐人公孙卿来游说武帝，被拜为郎。汉武帝派他到嵩山候神降临，神未至；后又派他持节至东莱山候神，但神仙终究未得。

秦皇汉武寻仙求药虽然没有成功，但它对中国社会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使得神仙效应盛行，各种辟谷服食、炼丹作金、召神候仙的方术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在秦皇汉武之后，历代帝王大多信佛教或道教。信佛的，一心想肉身成佛，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信道者，大多迷信道教的服药长生之说，热衷于道教的炼丹炼贡。如唐代的唐武宗皇帝一心求长生，因此极嗜金丹。《新唐书·王贤妃传》记载，武宗丢下朝政不理，正经事不做，日日炼丹烧贡，喜怒失常，药毒发时不能讲话，死时仅33岁。

明代的帝王们笃信道教，热衷于道士的金丹以求长命。其中明世宗几乎毕其一生都在炼丹求药。派官吏到全国各地，为他搜求方士、仙方秘法、金丹灵露。他对进药有功的道士大肆加官晋爵：如嘉靖三年封江西龙虎山上清宫道士邵元节为“真人”，赐紫衣玉带及金、玉、银、象牙印，并给他父母子孙都封了官，数年后，又封他为礼部尚书，赐一品服色，主要就是因为邵元节进丹药仙方、满足其纵欲有功。

对帝王来说，长生不死的勉力是无法抗拒的，即使是雄才大略如唐太宗李世民者，也坠入教中而不自觉。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一代英主。他登基之初，自称所好“惟在尧舜之道，周礼之教。”认为“神仙事虚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爱好，遂为方士所作。”他从前代秦始皇求神仙的教训中得出“神仙不烦妄求”的结论。但随着在位日久，他最终还是挡不住“富贵尊荣万万年”的诱惑，渐生祈求长生之心，服饵药石，并发使天下，采诸奇药异石。

民间俗话说：“自古人无千岁寿，花无百日色鲜红。”对于生死，是任何人不能逃避的宿命。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一个愿望的表达。

李建军写于人体工程学

（北美）策略研究院

2017年1月1日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