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景德镇陶溪川春秋大集专门开设国际艺术家区。（韩欣欣 摄）

十年前，德国陶艺家克里斯蒂安娜·特韦第一次来到景德镇驻场创作。十年后的深秋，她又现身一场聚集了50多个国家的艺术家的“春秋大集”，不停地和来自中国、荷兰、印度、乌干达等国的老朋友打招呼。“今年是我第三次驻场，每次都有回家的感觉，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与自己热爱的陶瓷有着联系。”她说。

在德国，陶艺家们习惯于独立完成创作，但在景德镇，从陶土配比到釉料制备，每个环节都能找到专业的匠人，从他们身上能学到传承千年的技艺。克里斯蒂安娜说：“景德镇就像一个宝盒，你一打开，就能找到所有你需要的东西。”

传统工艺被赋予新生命

中国文化不是等待被发现的静态遗产，而是一个可供全球创作者主动使用、互动和再创造的“开源系统”。在景德镇，保护与创新并行不悖。

景德镇对传统的坚守与对创新的包容，让世界各地的手艺人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文化移民”带来的文化因子不断涌入，也同样在重塑这里的城市“胎骨”。

“我原本以为景德镇会排斥新技术，没想到这里到处都有3D打印工厂，连村里都能租到设备。”在迈克尔的工作台上，一件大型陶艺作品初见雏形——3D打印制成的印章在陶罐上留下朵朵花瓣，釉彩流转间，灵动非常。

在过去，异形陶瓷受制于工艺局限，不仅耗时费力，效果也常不尽如人意。而3D打印极大拓展了制瓷的可能性与效率。迈克尔感慨道，这座古城的开放与包容，让他决定留下来继续实验与创作，并开设课程，分享他的技术与理念。

历史的积淀赋予这座古城开阔的胸襟，汇入全球化浪潮之中，景德镇敢于打破常规、不断创新，全球智慧在这里“头脑风暴”。

在景德镇邑山瓷业有限公司，11条自动化生产线构建全流程数字生产体系，效率是手工的三至四倍，产品合格率也显著提升。不到五秒，一只泥坯杯顺利下线。

德国陶艺家卡琳·弗吕雷-布林格尔不禁感叹，传统工艺被创新、创意赋予新的生命。她指向工作室用于试烧的共享电窑说：“随处可见我的家乡德国生产的设备，这里已不是我12年前看到的景德镇。”

生活在一个“硬朗”的工程师家庭，卡琳却偏爱用手触摸湿润的陶泥。她尝试运用在景德镇学习的薄胎瓷、玲珑瓷等传统技艺，不断与新技术结合。“如今，在网络社交媒体的助力下，更多年轻人接触陶瓷，喜爱陶瓷，这可能就是陶瓷的未来。”她说。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教授弗莉斯蒂·艾丽芙观察发现，当前欧美、日韩等地曾辉煌一时的陶瓷产区，都在面临人口衰减的困境。德国“瓷都”梅森，小镇不过3万人口；法国利摩日作为欧盟先进陶瓷研发中心，仅有大约14万人口。而过去10年，景德镇人口呈净流入态势，新增人口就达13.6万，一半以上来自省外乃至国外。“对于手工业城市而言，从工业化到信息化再到智能化的浪潮下，人口递减似乎是不可抗拒的规律。但景德镇不仅扩容了人口，更新了产业，也让城市发展更有活力。”她说。

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之桥

距离景德镇市中心近20公里的湘湖镇，聚集了来自意大利、埃及和俄罗斯等国的雕塑家、史学家、陶艺家。旅居景德镇3年多的西班牙陶艺家豪梅·里瓦尔塔也将工作室开在这里。

古朴的中式家具、孔子画像、水墨山水画……工作室中随处可见的中国元素，足以呈现豪梅对中国文化的喜爱。“我在书中学习中国画，齐白石等大家都是我的‘老师’。”不仅如此，他将产自家乡巴塞罗那的白底黑纹陶瓷纹饰，以青花工艺绘制，创作出了许多中西艺术相结合的陶瓷产品，每年上新的“生肖系列”主题茶杯尤为畅销。

得益于中国对包括西班牙等几十个国家的免签政策，豪梅今年将父母邀请到了景德镇。“这是他们迄今为止走过最远的路。每天清晨，鸟鸣将他们唤醒，我带他们尝试拉坯，亲手装饰自己的瓷器作品，感受千年瓷都的文化。”他说。

过去，陶艺家来到景德镇是很自然的事情。如今，传承千年的陶瓷手艺，正在嫁接更多元的手工艺，已有金工、漆器、织造等11个手工艺门类的1.1万名手艺人来到景德镇。他们拥抱更广阔的中国，带着对中国文化的新认知再次走向世界。